4月底爆发的西葡大停电事故，进一步揭开了欧洲电网韧性不足、投资滞后、市场机制僵化的“遮羞布”。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互联同步电网，欧洲电网正在经历从传统集中式系统向分布式绿电主导的转型阵痛。这场欧洲史上最严重停电事故给欧洲乃至全球敲响警钟：即便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激增，但如果电网无法灵活消纳这些绿色电力，能源安全仍然无从谈起。
欧洲电网覆盖40多个国家，通过上百个互联节点实现同步运行，由欧洲电网运营商联盟统一协调管理。同时，欧洲电网边界还延伸至邻近大陆部分地区，如北非和亚洲，通过西班牙、意大利、德国、匈牙利和土耳其等国实现互联互通。多年来，欧洲电网一直忽视现代化升级的紧迫性，这正在制约欧洲可再生能源发展瓶颈所在。
消纳能力不足 风光并网艰难
尽管太阳能和风能发电量持续增长，但欧洲电网升级滞后导致“风光”电力并网艰难。国际能源署指出，全球约有1500吉瓦可再生能源电力正排队等待并网。
实际上，早在西葡大停电事故发生前一个月，行业机构安联研究就发出警告，欧洲电网现代化建设延迟导致超800吉瓦“风光”电力等待并网，规模接近现有供应的两倍。此外，电网灵活性不足加剧日内电价波动，高峰时段电价飙升，低谷时段甚至出现负电价。
负电价主要凸显可再生能源大规模并网带来的“消纳难题”而非电力过剩。根据欧洲电力交易所数据，德国去年负电价时长达468小时，同比增长60%；法国去年负电价时长翻番至356小时；西班牙去年首次出现负电价现象。
安联研究指出，电网灵活性不足导致供需错配，即“风光”发电高峰与需求低谷叠加时，缺乏储能设施和跨区域调度能力，迫使发电商不得不付费让用户消耗电力。
英国气候能源智库恩伯指出，欧洲电网投资速度和规模严重滞后于可再生能源扩张，跨境输电能力薄弱加上储能容量不足，区域间电力盈缺根本无法得到平衡。
“确保‘风光’电力顺利并网，与投建新的‘风光’发电设施同等重要。没有输电网络，就无法实现能源转型。”恩伯能源与气候数据分析师克莱默那强调。
投资缺口巨大 基础设施老化
据了解，欧洲电网最初为集中式火电设计，难以适应分布式可再生能源的波动性，现代化升级改造势在必行。有欧洲媒体指出，欧盟在发展计划中系统性低估了可再生能源并网速度，这使得投资缺口比想象中大得多。
欧盟审计院今年做出最新评估，欧盟需要在2050年前投入2万亿至2.3万亿欧元才可能满足电网升级需求。当前投资规模远不足以支撑可再生能源电力大规模并网。
“欧洲大约40%的配电线路使用年限已超过40年，需要进行现代化改造，从而确保竞争力和能源安全，并给工业发展和稳定电价带来支撑。”欧盟审计院审计员罗西曼努斯表示，“到2030年，仅配电网升级改造估计就需要3750亿至4250亿欧元投资。”
业内认为，欧洲需要立刻将配电网升级改造提上日程，以便连接大量分散的可再生能源发电和新的灵活负荷需求，如热泵、电动汽车充电站等。根据欧盟委员会评估，配电网的连接积压正在迅速增加，单个中等规模的配电系统运营商每月有数千个新请求。
恩伯指出，欧洲需大幅增加电网投资，并优化规划流程，从而让欧洲电网现代化脚步加快。事实上，充分的电网规划预测，对于顺利将可再生能源电力转移到电力需求中心至关重要。比如，德国北部地区风力资源丰富，但将这些风电转向南部地区却始终无法达成，原因之一就是输电线路不足。
审批流程冗长 跨境互联不足
能源咨询公司伍德麦肯兹指出，伊比利亚半岛和法国之间的互联容量有限，也是导致此次西葡大停电事故的可能诱因之一。
据了解，伊比利亚半岛和法国之间的互联容量仅为700兆瓦。尽管伊比利亚半岛通过两条海底电缆与法国相连，但输电容量仅能满足西班牙3%的电力缺口，这种有限的互联容量使得在发生故障时，无法有效调度其他国家的电力进行紧急输电供电。
欧盟审计院指出，欧盟需要加强跨境电力互联以实现灵活调度，力争到2030年将成员国间输电能力从原定的10%提升至15%，即一国可从邻国进口最高15%的用电量。截至今年初，27个欧盟国家中只有14个成员国超额完成2030年目标。
显然，欧洲跨境输电能力远未达到相关互联互通所需要求。欧洲能源监管机构曾警告称，跨境输电能力不足可能会导致更大范围的电网连锁性崩溃。因此，亟需重新审视电力协调机制，并加强区域互联互通，包括修建新的跨境电缆。
不过，即便现有跨境电力互联项目可以按时完工，考虑到可再生能源装机量持续增长，部分区域仍需更多互联。更重要的是，跨境电力互联项目还需要协调跨国利益，这使得大部分此类项目不断拖延。比如，西班牙与摩洛哥第三条电力互联线路原计划2026年投运，却因政治与资金问题延迟，最新预计2030年投入使用。欧盟委员会估计，西摩第三条电力互联线路将有助于进一步满足摩洛哥每年5%的新增用电需求。
欧盟委员会指出，欧洲电网现代化升级改造需要引入支持性且面向未来的监管框架，同时还需要加快现有电网智能化步伐，并在投融资渠道方面进行改善，确保审批流程更快捷、更精简。欧盟审计院也认为，欧洲电网亟需克服三大挑战：协调电网规划、简化审批流程、解决设备与劳动力短缺。